一、疯婆娘生娃娃 “疯婆娘”这个名听起来怪怪的，可的确是她的名字，她憨笑着从猪圈里走进去，肚子凸起来老高，象是那大山里的山丘，又如粗糙的双手提着的两个大桶。这是每天鸡叫时她必须起来做的事儿，尽管她已是十月怀胎的孕妇，在农村喂猪干活这是十有八九最常见的事儿。她略感到那猪粪散发的呕臭，凭着呼吸，她穿着一双烂了几个大洞的布鞋走进简陋的猪圈，拾起瓢瓜就吆喝起来。 猪罗罗…… 这一喊可不得了，旁边躺卧在草堆里吃草的牛吓得站立起来，不时一圈苍蝇嗡嗡地在牛眼睛里打转。肚子也开始翻滚了起来，她用手摸了摸肚子，疯颠颠地大笑了几声。 “去，去，去，你看啥，你这苦命的老牛！我的娃娃，可不能向你这个老牛一样，我的娃娃……”疯女人一边喂猪一边看着牛，嘀咕个不停。 昂—— 正在喂猪的疯婆娘，突然眼睛打转，向老牛一样死死地盯着墙壁，心想“这死老头子，就醒来了，刚还在打鼾，怎么就给我玩笑起来了！”于是，她故意转过身，慢慢地蹲下身子朝门缝里看去，只见——门缝外一个古老的四合院，破旧凄凉，四处荒无人烟，唯有那芭蕉花在风中摇曳，那宽大的四壁在红火的太阳下有些发亮。 “不要看了，傻女人，我在这里，昂——” “哎呦——啊——”疯婆娘大叫，惊醒了灶屋里熟睡的王老汉。 老牛似笑非笑地转过身，甩甩尾巴后蹲躺在又脏又臭的地上，继续用它那宽大的嘴咀嚼着青草。 “疯子，你这个女人干啥子，连个清醒觉都不要我睡。”王老汉睡得朦朦胧胧的，听到疯婆娘的声音后，便穿上拖鞋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。 “啊呀，咋回事？”王老汉看到疯婆娘半躺在地上，着急地迎了上去。 “老汉，老牛刚刚在猪圈屋头给我说话！我肚子痛得很，快点搀我进屋。” “啥子，你这个疯婆娘真得疯了吧！哎呀，流血了，是不是要生了，叫你不要干，干撒子活嘛！” 这时候，泥土墙外有个熟悉的脚步声。 “是不是李富贵哦？” “是，王叔，咋过——”外面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。 “快点来，你疯子婶娘出事了”。 咯吱——李富贵推开门，从外跑了进来。王老汉把疯婆娘扶在床上，疯婆娘的血越流越多，怕是要出什么事。“快，快，快去找李四奶奶，你婶娘要“死”了。 “撒？”李富贵愣在那半天说不出话，惊讶地看着王老汉。 “你还愣着干嘛啊，快去啊！” 李富贵虽然已13岁了，但也不知道生孩子是啥玩意。只记得奶奶告诉过他，娘生下他就死了。现在他要到村邻五组去找接生婆李四奶奶，如果不快点疯子婶娘也会死的，他心里想着，腿却如龙卷风一样席卷而去。 村里五组，有个有名的接生婆叫李四奶奶。 她说话阴阳怪气不说，连穿着也西里古怪。一件黑色旗袍上衣包裹着他肥胖的身躯，长长的头发被一根簪子紧紧圈起，一个看起来象蜘蛛网的黑色发网包着她黑白的头发，总让人会觉得她脑袋上有个黑色瘤子一样。村里村外的小孩，一看到她就跑得比兔子还快，她却总不大理会他们，还总露出闪亮亮的两颗金牙来。这天，她正迷蹬着眼坐在摇椅上歇息呢。 “李四奶奶，李四奶奶，快，快，快去救救王老汉家的疯子婶娘。” “啊哟，你这幺儿把奶奶吓了一跳。怎么了？快说！”李四奶奶，从堂屋凳子上跳下来，急忙走出门去探个究竟。 “王老汉，王老汉家的，婶，婶娘，快，快要死了。”李富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。 “哦，那没啥大事……傻幺儿”说完，她便提起箱子走了出去。 李富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李四奶奶，随后跟着她到了王老汉家。 此时，王老汉家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，有白发苍苍的拐杖老人，也有嚷嚷个不停的大人，也有流着鼻涕的小孩。四合院内，你一言我一语，好像都在猜测着什么。 “李四奶奶来了！”李富贵冲进四合院。看着人山人海的人群，他也不足为奇，他心里想着，看来疯娘真的要死了。 李四奶奶照样咧着她的嘴，将两颗金牙露出。她细心跨过堂屋门槛，从箱子拿出来接生工具后便吩咐大家在门外等消息。于是，堂屋里的人慢慢疏散而去，只留下了几个熟悉的亲戚。 她走过去，便吩咐王老汉的弟媳妇黄元芬端来一盆水。她将手放置盆内用肥皂洗了又洗，不一会，又吩咐她端来一盆盐水。她走出床前，将手轻轻地伸进疯婆娘的裤裆里，皱了皱眉头，看这脸色苍白的疯婆娘说“疯婆娘，说不定你生的是儿子，你要用劲。”这时，疼痛难忍的疯婆娘，从干涩的嘴唇角露出了洁白的牙齿。一旁搀扶的邻居王嫂也笑了笑，半天挤出了两个字“福气！”。 破旧的床上，灰黑色的蚊帐上，还有几根针线的痕迹。床梆上红色的油漆早已褪色。只见，黄元芬从里屋拿出一个破旧的黄色毯子将其铺放在疯婆娘的屁股下，然后便与王嫂子一起扶在疯婆娘的背后，帘子外，不时有王老汉传来的咳嗽声。 “啊，啊——” “再用点劲，再用点劲嘛！”不一会儿李四奶奶便挤出几个豆粒大的汗珠来，一旁端水的小翠拿起手中的毛巾轻轻地擦去了她的汗水。 屋内一团糟，屋外焦急地人们依旧议论着什么。王老汉在堂屋里焦急地走来走去，亲戚们恭喜着他老来得子。李富贵也站在屋外，不停地祈祷疯子婶娘不会死。 “哇，哇——”一个婴儿的声音从天而降，这时候的屋外更加紧张起来，大家都祈祷王老汉能有个儿子。 “是个闺女——”李四奶奶用布包裹着血淋淋的孩子，小声地说。屋内都沉静了下来，疯婆娘也昏睡了过去。 王老汉兴匆匆地从堂屋跑了进来，大声地喊着“儿子，我的儿子——” 当他掀起帘子时，刚说出的话却吞了下去，他青一块白一块的脸上却少了一份惊喜。他慢慢地走过去，缓缓地将孩子抱起，疑惑地问接生婆：“李四奶奶，不是说是幺儿吗？怎么？”李四奶奶卷起袖子，笑着说“王老汉，你老来得子也是你的福分，知足吧，闺女也一样！把你们家疯婆娘照顾好，劳务费改日给吧，我就先走了。”说着便擦擦手上的水，提着箱子走了出去。 这时，四合院内很安静，大家都摇摇头走出了院子。唯有李富贵和亲戚好奇地走了进去。李富贵，看见疯子婶娘躺睡在简陋的床上，额头上盖着叠好的毛巾，干裂的嘴唇上却有了一丝红润。 他连忙走到王老汉身边，用颤抖的手将包裹的小孩抚摸了下，然后憨笑着跑了出去。 推荐： |